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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小说《顽石》：首届全球华语文学艺术大赛入围作品
时间：2023-03-27 11:23:11 来源:原创 作者：魏传军 点击数：221626
微小说：顽石
作者：魏传军
我家大门前沟沿上，常年累月趴窝着，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。这块石头连我父亲都不记得，它在哪里有多久了。
“我还没出生时，就有这块石头了。”父亲说，“你爷爷用它压窗前的石榴树，你新过门的奶奶嫌弃它模样丑陋。弃之可惜，留着无用，爷爷索性把它放置在大门旁充当石凳子。”
说起来也怪，原先的石榴是甜的，自从搬走石头后，果实就变成酸的了。于是，每到石榴成熟季节，奶奶捂着腮帮子，说，这是啥石榴树，果子是酸的，吃了就倒牙。
没曾想，石头脾气暴躁，人坐在上面就被凸起的尖棱硌的屁股生疼，感觉像磨刀石似的割肉。
有人埋怨爷爷，说他不养邻居，没有人缘，故意搁块有棱角的破石头撵人走。
爷爷听到后，一气之下又把它搬到距离大门口丈把远的沟沿上。换了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凳子，才算堵住了邻居们的悠悠之口。
风雨剥蚀，太阳炙烤，玩童与狗儿往上面撒尿，顽石已经变得面目狰狞丑陋不堪了。顽石成了眼中钉，肉中刺，人人得而诛之而后快。邻居们朝上面抹鼻涕、磕烟袋锅、蹭脚底下的烂泥巴、放屁、用钝器敲打它的头找乐，恨不得再踏上一只脚向下踩踩才解气。
月儿皎洁的如同一根扒了皮的香蕉，星星掌灯唱歌谣。顽石吸收大自然赋予的灵气，与天空中的白云、近旁的小树、鸣叫的虫儿窃窃私语。别人听到听不到，我不知晓，反正我听到了。我把这事，说给父亲听，他听后，沉下脸，说：“胡说，石头会说话，那不成精了。”
为此事，我争辩还挨过父亲一巴掌。
从那以后，我瞒着父亲，每到晚上我抚摸着顽石悄悄地和它耳语，与它交谈，倾听它的心声，以此来证明我所言不虚。但我从不让任何人知道，这是藏在我心里的秘密。
也不知熬过了多少日月，大家忽略了顽石的存在。
有一天，一个脚夫拉着人力车路过我家门口，他的车上放着个新砂盆。脚夫赶路疲乏力竭，想把砂盆放到后面，他坐在前面用脚蹬地赶路省力气，他重砂盆轻，这样怕颠掉了砂盆落地摔碎了。脚夫东瞅西望，一眼就看见了沟沿上的顽石，就把它携到车上配重量压住砂盆。巧了，顽石搁进砂盆里面，两头顶得死死地，很合适。
脚夫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，坐在架子上悠哉游哉赶路，等到家时才发现砂盆被顽石磨漏了。
可惜了，新买的砂盆还没用呢，就被磨了个窟窿。脚夫搬起石头，念叨。
又巧了，脚夫的对门邻居是个老石匠，正坐在门口用铁錾子錾石狮子。石匠听到顽石落地的回声，抬头瞅了一眼，目光被拉直吸牢，脱口而出：“不要扔，这是一块金刚石的原料石。”
脚夫半信半疑，蹲在地上，像老鳖瞅蛋一样，眼睛盯在顽石上瞅来瞅去。
后来，顽石被识货之人花大价钱买走，脚夫用它换来的财富，盖了三间小瓦房，娶了媳妇，小日子过得逐渐红火起来了。
老街人知道后，纷纷为父亲鸣不平，撺掇父亲找上门，据理力争，索要钱财。这个脚夫还算厚道，给父亲送来了所有剩下的钱。
唉！父亲仰天长叹一声，说：“人找财隔座山，财找人隔层纸。”
脚夫硬把钱塞到父亲的手里，父亲说嘛也不要，还说：“人的命，天注定，是你的谁也得不到，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。”
脚夫实在想不出，能让父亲收下钱的理由来，他向父亲恭恭敬敬鞠了一躬。父亲又抱起双拳，给他还礼，两人成了莫逆之交。
爷爷病逝，正赶上大旱之年，地里的庄稼都渴死了。
操办爷爷的丧事，欠了一屁股债。在爷爷的棺木将要下地入土为安的时候，突然背后传来了哭声，原来是脚夫携妻带子前来为爷爷送殡。脚夫哭得很伤心，在爷爷坟前待了一个晚上。
脚夫留下的一封信和钱。再后来，父亲又把钱还给了脚夫。
据说，有只灰喜鹊一刻不离蹲伏在爷爷的坟上，瞅见陌生人就用爪子扒拉土埋露出来的钱，等人一走，它又用爪子扒拉土让钱露出来。
我突发感慨，愤然为顽石叫屈鸣不平。别人叫它顽石，它却是我心中最珍贵、最暖心暖肺的宝石。
由此，我想到了父亲，他与顽石的遭遇如出一辙，却默默地忍受，不抱怨。这是父亲赋予我的财富，我甘愿秉承父亲赋予我的一切。
“善良的人，人欺，天不欺。”
“这话我信，你们呢？”
作者简介：
魏传军，山东作家协会会员。首批《小小说月刊》签约作家。作品散见《小说月刊》 《小小说月刊》等，多篇小说被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小小说选刊》《故事会》等转载。作品多次获奖。《老张的象棋》2018年度微型小说排行榜（100篇）。《雅匪》（2020）第十九届中国微小说年度奖提名。《银针过穴》入选2021中国年度微型小说年选。《追风斩》（2021）第二十届中国微小说年度奖提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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