笛王柳半塘

顾盛红

　　池塘边，柳色青青。微风吹来，湖面上泛起粼粼波纹，像绿色的绸缎。玉山曲社的昆曲爱好者正在表演精彩的节目。

　　笛子不离身的柳半塘拿起笛子，缓缓提起手臂，他的手指灵活，笛声哀怨。梅吟雪挥起水袖，翘起兰花指，唱《长生殿》［泣颜回］：“花繁，浓艳想容颜。云想衣裳光璨，新妆谁似，可怜飞燕娇懒。云想衣裳光璨，新妆谁似，可怜飞燕娇懒。名花国色，笑微微常得君王看。向春风解释春愁，沉香亭同倚阑干”。一曲罢了，婉转鹂音尤自丝缕不绝，款款深情无不撩动人心，一旁的听众兀自忘情，隔了好一会才响起“噼噼啪啪”的掌声，还夹杂着啧啧赞赏声。

　　柳半塘钟情于梅吟雪，两人一直同台演出。柳半塘吹昆笛，梅吟雪拍曲。这样的演艺持续多年。梅吟雪的唱功绝佳：缠绵婉转、行腔优美、柔漫悠远见长。两人虽不说话，但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。

　　柳半塘的父亲是当地很有名的笛师。柳半塘儿时只要一听到父亲的笛声，就会安静下来，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招引着他。他从六岁起跟着父亲学吹昆笛。为了练习臂力指法，他在笛子上面放铜锣鼓挂小称砣。大冬天里，双手长满冻疮，十个手指又红又肿，伙伴们笑他长了两只萝卜手，然而，他依旧坚持每天吹两个时辰的笛子，把手指练灵活。

　　柳半塘白天吹笛，晚上抄曲本背曲谱。日积月累后，曲谱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，双手一抬，笛子一横，悠扬的曲子仿佛直接从唇边飞出。成年后，他与梅兰芳相遇并合作，柳半塘吹笛，梅兰芳唱曲。消息传开后，轰动了全国，柳半塘被称为“笛王”。不少昆曲爱好者纷纷前来学习。

　　柳半塘收藏的曲本众多，手抄曲本三百多本，改工尺谱800多折，加起来足足有十箱。一晚，两个小偷潜入室，看到如此精致的箱子，以为是金银珠宝。他们来不及开锁，全部搬运出去，到外面开箱之后，才发现竟是曲谱。小偷也是知道柳半塘名气的，居然把十箱曲谱又丢回到柳家门前。

　　新来的小徒弟费多年方十六，为人机灵且长得眉清目秀，他会识简谱与工尺谱，悟性也极高，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。才学半年就将一根笛吹得清亮悠远，是徒弟的最佳侯选人，为了取悦师父，他在师父面前鞍前马后伺候周全。

　　作为还在考察期的爱徒费多，他晓得师父最宝贝的就是十箱曲谱，所以他做得最多的是晒曲本，特别是夏天，晒得人汗珠往下直滚，前后背衣服都湿透了。夏天雷雨的天气较多，他不敢走开，怕师父的宝贝出意外。费多在晒书时，抹着汗水，拿出笛子吹奏，勤学苦练。

　　有一天，费多搬运箱子时闪了腰，酸痛得直不起身体来。此时，恰好有个叫花子过来，向他乞讨。叫花子弓着腰向费多恳求道：“老板，行行好，我们家乡水灾，水稻都淹了，能不能给口吃的。”

　　费多正龇牙咧嘴揉着腰背，哪有空理会叫花子。他怒吼道：“死叫花子，没一点眼色，还装穷，滚一边去，否则我抽你。”

　　此对话正好被柳半塘听到，他沉默了一会。等叫花子走后，柳半塘对费多说：“你虽然聪明伶俐，却少了一点善念。一个没有慈悲心肠的人，又如何吹得好这饱含人世情义的曲子？你还是回去吧。”说吧，柳半塘拂袖离去。

任费多苦苦哀求认错，还有亲戚朋友们如何劝解，柳半塘心意已决，不愿意改变。

　　姓名：顾盛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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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简介:顾盛红，浙江省作协会员，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。文章散见于《小说选刊》《小说月刊》《读者》《天池小小说》《羊城晚报》《湖南散文》《故事会》等。著有微型小说集《弦上高山表素心》《吴越一炉香》

　　微型小说《车灯的温度》获2020年度“莱硕光电”杯全国征文大赛一等奖。

　　小说《京砖》获2021年度“中国小说学会好小说榜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