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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届全球华语文艺大赛入围作品:《寻找林楚楚(下)》

时间:2023-03-31 22:14:04 来源:中国文学艺术研究院 作者:程先利 点击数:123424

  首届全球华语文艺大赛入围作品:《寻找林楚楚(下)》


(接上)

 “那么是谁杀的?”

   “施大河。”她脱口而出。

   刑警队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表示自己并不相信。

   我装做真正想不通的样子问:“你刚才说了不知道林楚楚死了,怎么知道是被施大河害死的呢?”

   “从情理上推,这事也是他干的,”翟安安说,“这一点谁都看得到,施大河发现林楚楚同王明逃跑,就把她干掉了,接着又找到王明,把他也打死了。施大河肯定要这么干。”

   “是吗?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们俩打算一起逃走的?”

   “他们一决定逃走,我就知道了,一个月以前,王明就告诉我了。”

   “你一点也不在乎?”

   “你们根本不了解,”她说,“我当然不在乎,我是被拉扯到这里面来的。谁都知道,林楚楚的父亲很趁钱。王明贪图的就是钱。对他来说,林楚楚只不过是通向老头钱包的一个台阶。我只是在事成之后分一股利。你们别以为我爱上了王明或者别的什么人,会因为这个男人气得晕头转向,什么情啊爱啊,都是扯蛋。是施大河知道了他们的秘密,把这两个人干掉的。就是这么回事,一点没错。”

   “是吗,你认为施大河是怎么把她弄死的?”

   “那家伙?”

   “我想知道,他是用什么办法把林楚楚弄死的?”

   她两只手来回揉搓着。

   我又说:“他一旦打定主意要杀人,就马上下手,非常凶狠,是不是?”

   “那还用说。施大河就是这样一个人。”她表示同意说。

   “他可能不会一点一点地用农药用慢长的时间慢慢地把她毒死?”

   翟安安眼睛里流露出焦灼的神情,她用牙齿咬住下嘴唇,慢吞吞地说:“不会,我想他不会这样杀死她。”

   “你想谁会用这种方法杀人?”

   她的眼睛睁大了,疑惑地问:“你是说王明?”

   我沉默着,静静地看着她。

   “王明可能这样干,”她好像在劝说我似地说,“只不过老天晓得他为什么要杀她?为什么他要把自己的聚宝盆砸碎?可是话又说回来了,王明干的事情你是猜不透的,他尽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,他没有脑子,可是尽耍些小聪明。如果他想弄死林楚楚,他会用这个办法的。”

   “他同施大河的关系处得怎么样?”

   “不好。”

   “常常到施大河的家里去吗?”

   “据我所知,不去。他对施大河怀着很大的戒心,绝不肯冒险让施大河在自己家里抓到他。”

   “那就怪了,王明怎么会把掺有特丁磷巨毒农药的化妆品放在她住的公寓里呢?”

   “特丁磷?”她那副吃惊的样子透出一股好奇心。

   “给她看看。”我对刑警队长说。

   他从桌下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些化妆品,举到她的脸前。

   她盯着看了一会,一下子跳起来,用两只手攥住我的胳臂,兴奋地说:“一个月前,王明拿着这些东西,他正在研究的时候,我推门进屋,我问他这是干什么?他故作神秘地笑笑说,这是用来把人变成天使的。我还以为他是给我买的呢?结果他放进盛化妆品的袋子里,我给他抢也没抢过来,我们打了好几天的仗。”

   “以后还看见过吗?”

   “没有,可能给那个骚货了吧。”

   “你跟林楚楚熟不熟?”

   “我根本不认识她,连面也没见过。他们俩总是背着我干那些不要脸的事。”

   “可是施大河你是认识的?”

   “是的,我参加过几次喝酒的场合,他也在场,我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他。”

   “林楚楚到底是谁杀害的?”

   “那就可能是王明了,你不是说这些化妆品里有毒吗?”

   “林楚楚不是你杀的?”

   “不是我,不是我,绝对不是我。”她声嘶力竭地喊起来。

   我气呼呼地说:“好了,把你弄到看守所,好好想想吧。”我把身体转过来,背朝着她。

女警察把她带走了。

刑警队长说:“我们唬得她也可以了,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,下一步怎么办?”

我说:“如果说别的哪个人杀死林楚楚还有可说,翟安安不像杀人凶手。极有可能是王明杀的,可是王明为什么要毒死这只给他下金蛋的鸡呢?施大河倒是有杀人的动机,可是他的处事风格不像给人下毒的人。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抓住施大河。”


别人都已吃过晚饭了,我和队长也出去吃饭。一个小时以后,我们回到刑警队的时候,突然传来了消息,施大河在货运物流中心出现。

我们所有警员都配备了枪支。为了不打草惊蛇,不开警车着便装,各队人马自己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向货运物流中心集结。

我也领取了一支六四型手枪,和刑警队长一起搭乘了一辆出租车,向货运物流中心驶去。

在仓库和仓库之间的路段,汽车突然戛的一声刹车停住了。我被晃了一下,刚想抱怨司机一句,一抬头,看见汽车前面站着一个人,一个拿着自制手枪的高大汉子。“施大河”我低声说,一只手放在队长胳臂上,不让他掏枪。

“拉我上高速!”施大河对吓坏的汽车司机说。他忽然看到司机后座上我们两个人,他走到我坐的一边来,把车门拉开,手里的枪对着我们。

他头发湿淋淋地贴在头皮上,不住往下滴水,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。他命令我们说:“赶紧下车。”

我们下了汽车,他又怒气冲冲地对司机吼叫着:“你车里拉着人怎么计价器还立着?”

汽车司机已经不见了。他从汽车的另一边跳了下去,一溜烟似地跑得没影了。施大河又骂了一句,用枪对着我说:“混蛋!”

他显然没有认出我来。街道上的光度不够,我又穿着便装,在新星旅馆206房间时,他看到我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。

我向他一边一跨,队长跨到他的另一边。

施大河向后退了一步,不叫我俩把他夹在中间,他破口大骂起来。

队长向施大河握枪的一只胳膊扑去。

我在施大河的下巴上打了一拳。施大河纹丝不动,倒好像我的拳头是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似的。

他把我往旁边一推,一拳打在队长的嘴上。队长踉踉跄跄向后跌去,汽车挡了他一下,没有摔在地上,他吐出一颗牙,马上又扑了上去。

我试图攀到施大河的左半边身上。

队长从右边上来,没能躲开施大河砸下来的枪把子,脑瓜顶上实打实地挨了一下,噗通一声摔在地上,休克过去。

我拼命踢施大河的脚腕子,但是怎么也踹不倒他。我用右拳头打他的后腰,左手揪住了一把他的湿头发,来回摇晃。他摇了摇头,我被他拉着,双脚离了地。

他在我腰上打了一拳,我觉得自己的肋骨和肠子好像被压缩机压在了一起。

我一拳一拳地打他的后脖子,他觉得不太舒服,从胸膛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叫。他用左手捏着我的肩膀,右手的枪柄拼命往我身上剁。

我踢了他一脚,又在他后脖子上打了几拳。

人们从四面八方向我这边跑过来。我想,里面有看热闹的群众,也应该有我的战友。

施大河像火车头似地喘着粗气,想把我从身上甩掉。我拼命攀住他,挣扎了一会,他到底还是把我摔在了地上,跑掉了。

我爬起来就追,一边跑一边掏出枪来。

跑到第一个街角,他向我开了枪,打了三枪。我还了他一枪。四枪都没有把对方打中。

他消失在街角后面。我怕他贴着墙角伏击我,拐弯的时候兜了个小圈子。他并没有伏击在墙后边。他已经跑出五十多米的地方,跑到两个货仓中间一块空地里。我紧紧跟在他后面,从空地的一端进去,从另一端出来。我同他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追捕。

他跨过一条街,向背着物流中心的一个地方跑去,街角有一盏路灯,当我跑到灯光下面时,他倏地把身子一转,用枪对准了我。我没有听到他扣枪机的声音,但是当我看到他把枪冲我扔来的时候,我知道他已扣过板机,发现子弹打光了。他的枪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飞过去,砸在我背后的一扇铁门上,发出一声巨响。

施大河转身向街道的另一头跑去,我继续在后面追赶。

我开了一枪,有意不叫子弹打中他。我只是想让我的同事们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。跑到下一个新街的时候,开始他向左拐,后来又改变主意,沿着街一直跑下去。

我加紧了脚步,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二十米,一边跑一边喊:“站住,不然我就真开枪把你干倒。”

他跳到路边一条很窄的巷子里。

我纵身跳过巷口,看到他没有准备伏击我,才又转身跑进去。大街上的灯光照射进来,我们彼此和四周的景象都看得一清二楚。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。两边是高墙,迎面是一幢高大的建筑物,窗户和门都嵌着铁栏杆。

施大河在我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脸对着我站住。他的下巴翘着,胳臂在身子两旁弯着,拱着肩膀。

“举起手来!”我用枪对着他,命令说。

“别拦着我的路,就凭你这点小个,我要把你活吞了。”他僵直着两条腿向前迈了一步。

“过来吧,”我说,“子弹可不分个大个小,我一枪就把你打趴下。”

“你倒试试看,”他又往前迈了一步,身子又往下缩了一点,“我就是带着枪子也能扑到你身上。”

“那要看我的枪子打在什么地方了。”我故意和他逗嘴,想磨蹭工夫等刑警们走来。我也不想打死他,要是开枪刚才在出租车上就能打死他了。

“去你妈的!”他骂了一句就冲上前来。

我在他的右膝盖上打了一枪。

他踉跄了一下,继续扑过来。

我在他的左膝盖上又打了一枪。

他摔倒地上。

“这是你自找的!”我抱怨说。

他扭动了一下身体,用胳膊拄着地,面对着我坐起来:“我没有想到,你居然真开枪!”他咬牙切齿地说。


我在医院里和施大河谈了一次话。他仰面躺在床上,几个枕头把他的头斜垫起来。他的嘴角和眼眶周围皮肤苍白,肉皮绷得很紧,除此之外看不出他正忍受着剧烈的疼痛。

“你真是把我给毁了!”我走进来的时候他说。

“这是你自找的,老实点的话你不会躺在这里。”

“我没什么可抱怨的,我这是自找,我同林楚楚出来,就预感到会有今天。”

“你为什么把王明打死?”我不挠弯子,单刀直入,边问话边把一张椅子拉到病床旁边。

“你找错人了吧?”

我笑了笑,告诉他在向王明开枪的时候,我就是那个同王明在一间屋子里的人。

施大河咧嘴一笑,说:“我觉得从前在哪儿见过你?原来你就是那个屋子里的旁观者,我当时没有注意看你的脸。”

“你为什么把他打死了?”

他撅起嘴,眯缝起眼睛盯着我,想了想说:“他把我最心爱的一个女人弄死了。”

“林楚楚是王明害死的?”我问。

他端详着我的脸,过了好一会才回答:“是他。”

“你凭什么说是他呢?依据是什么?”

“妈的,”他说,“给我支烟。”

我给了他一支烟,用打火机给他点燃。我表示不同意说:“你这话同我了解的一些情况对不上号。到底是怎么回事,你不妨从你把她打了一顿那天晚上说起。”

他露出一副沉思的样子,让纸烟的烟雾从鼻子里慢慢地冒出来,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:“我不该打她的眼睛,这是事实。但是你知道,她出去了一下午,不肯告诉我她到什么地方去了。我俩为这事吵起来。吵完嘴之后我就出去了,在足浴店呆了一夜。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我回到家里。林楚楚病得挺厉害,但是她不去医院,也不让我请大夫。事情看起来很奇怪,她好像吓得要命。”

施大河沉思地搔了搔头,猛地吸了一大口烟,几乎把剩下的一截烟一口气吸光。他叫烟雾从鼻子眼慢慢冒出来,透过烟雾目光呆滞地望着我。过了一会,像赌气似地说:“她就这样死了,但是在临咽气之前,她告诉我,她是让王明药死的。”

“她说没说王明是怎样下的毒药?”

施大河摇了摇头,说:“我当时问过她,是怎么回事,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。后来她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,说是吸食了毒药,让人害了,什么特丁磷,什么王明,我也没听明白。再往下她就不说了,没过多一会儿她就咽气了。”

“是吗?后来你干什么了?”

“我就去找王明算帐了。我知道这个人,但是我不知道他窝在哪儿。后来我在朋友那里买枪的时候,才有人告诉我他在新星宾馆。当时你也在那里,经过的事你都看见了。栽在你手里,纯粹是个巧合,如果那辆出租车没有竖着空车的显示牌,我是不会拦车的。”

“你知道不知道林楚楚打算同王明逃跑,把你甩掉?”

“我早就知道,他在我背后同别人鬼混,但是我不知道跟她在一起的是什么人,她是一个不安份的人。”

“如果你早就发现,你准备怎么办?”

“我,”他恶狠狠地笑了笑,“还不是跟新星宾馆206房间一个样!”

“把两个人都杀了?”我说。

他用大拇指揉了揉下嘴唇,平静地问我:“你以为林楚楚是我杀的?”

“是你。”

他失望地叹了口气:“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。”然后他闭上了眼睛,再也不说话了。


局长一边听着我汇报案情,一边用一支红蓝铅笔在面前的稿纸上划拉着。当我把案情说完以后,他先问道:“临山市的刑警队长怎么样?”

“掉了两颗牙,脑袋并没有打碎,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局长点了点头,又问:“下一步工作怎么做?林楚楚的死因我总觉得讫巧。”

“我可以再提审一下翟安安,不过,从她嘴里也挤不出什么来了,她就是一个协从诈骗。不过,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断,林楚楚是自杀。”

局长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:“自杀?”他显然不相信我的推断。

这只是我的一个推论,林楚楚所用的化妆品掺有特丁磷成分,她是知道的。她知道还在用,目的何在?根据翟安安的供词,王明手里有这种化妆品,为什么把化妆品给林楚楚?我这么想,两个人计划着想要逃走,只等着王明一弄到钱就远走高飞。他俩可能害怕施大河,因此把特丁磷准备好,在临走之前掺在酒里或者饭菜里,把施大河药死。特丁磷是无异味的巨毒农药。

我曾告诉王明有人被害死的时候,他还以为死的人是施大河呢。也许他有些吃惊,但吃惊的好像是事情为什么发生的这么快。后来他听说是林楚楚死了,就越发吃惊了。

林楚楚临死的时候大骂王明,她知道自己中了毒,但是不肯让施大河去请大夫,这是不是说她恼恨起王明来了,没有用农药药施大河,反而使自己服毒了?施大河并不知道家里藏着这种致命的农药。但即使他发现了,他也不是那种用药药死人的性格。他们知道逃走以后,施大河一定会追杀,非常害怕,所以想先把他干掉。林楚楚为了使自己身体产生抗药性,用化妆品的方式,一点点地适应特丁磷的毒性。这样最后在给施大河下毒时,她虽然同他吃一样的食物,自己就不会有致命的危险了。她可能生一场病,但不会死掉。因为她同施大河吃的是同样的食物,警察也不会怀疑她是杀人的凶手。

在施大河同林楚楚吵了嘴之后,她催促王明赶快作两人逃走的准备,另一方面她想加速自己的抗毒能力,吸食的剂量太多了,所以她在临死之前才咒骂王明害了自己。这原本就是王明的主意。

听完我的推断,局长把红蓝铅笔往桌上一扔,说:“想像力够丰富的,不过有合理性。知道真情的当事人都死了,死人是不能对证的。”

六个月以后,翟安安以诈骗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。施大河以枪杀王明和非法持有枪支罪,判处死刑。



作者简介:

程先利 (1965.7.12——) 男, 山东禹城人,大学文化,曾做过工人,企业干部,禹城市图书馆馆长。至今已在《百花园》、《少年文艺》、《人民日报》等五十余家报刊发表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四百余篇,部分作品被《小说月报》、《小小说选刊》、《微型小说选刊》转载,另有作品在国外出版或播音。曾获《短篇小说》、《山东文学》等期刊奖三十二个,小说《戒指》获第三届中国人口文化奖一等奖。曾获第一届、第三届长河文艺奖。出版小说集《无言的结局》、《绝唱》、《寻找》三部,长篇小说《沸腾的冰》一部,散文集《小时候的老电影》一部。首届齐鲁文化之星,首届齐鲁书香之家。现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禹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,德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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